顾柒玖指了指电梯，“那我先上去了？”
  “好，你先上去吧。”李豪说。
  看着少女纤瘦窈窕的背影上了电梯，李豪缓缓转身，面露失落。
  从第一天来集训，第一次见到顾柒玖，他就被这个笑得很明艳的女生深深地吸引了，这些日子千方百计地想点子追求她。
  然而前几天却听到顾柒玖正在和她的男朋友正在视频通话，当时他感觉少男心碎了一地，后来想起，他又想对比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顾柒玖男朋友。
  今天上午就听说顾柒玖的男朋友来找她，他当时就想见识一下顾柒玖男朋友会长什么模样，他自认为长相还算帅气，家里也挺有钱，如果顾柒玖男朋友不如他，他就能理直气壮地追顾柒玖。
  但顾柒玖请了假，一整天都没去画室，他也就没有机会和她男朋友做对比。
  今天不小心把东西落在酒店里，傍晚的时候想过来拿，拿完了就要回画室，却没料到恰好遇到顾柒玖正在和她男朋友道别。
  他和她男朋友对视了一眼。
  只一眼，他就发现自己输了。
  少年不仅长得比他帅，而且气场强大，气质也好，看上去就是一个矜贵的富家公子。
  是女生都喜欢的型号。
  李豪叹了声气。
  算了，输给这样的男生，也不亏。
  顾柒玖难怪没对他动心，身边有了这种山珍海味，哪还看得上他这种粗茶淡饭？
  受伤的纯洁少男心无处疗养，而且还要回画室继续画画。
  何其悲惨！
  在美术集训的日子里，说长也长，说短，其实一眨眼也就一天一天地过去了。
  顾柒玖每天三点一线，最后竟然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。
  十二月份，从美术统考的考场走出，顾柒玖感觉被放飞了一样，浑身都轻飘飘的，脚下踩在云端，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，与刚进考场时的沉重压抑紧张浑然不同。
  出了考场的第一件事，就是给陆言渊打电话。
  “陆言渊，我终于考完了！”一看到少年的脸出现在屏幕中，顾柒玖就立马兴奋地说。
  “啊？”陆言渊抓了抓脑袋，坐直身体，反应有些迟钝，“考完了？恭喜啊，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  少年左半边侧脸上印着一道红痕，似乎趴在桌子上刚睡醒，顾柒玖忍不住问：“你刚刚在睡觉？”
  “昨晚做了一个晚上的梦，”陆言渊闭了闭眼，端来一杯冷水灌下去，“今天早上头疼得厉害，写作业的时候题目看不进去，就干脆睡了一会儿？”
  “你梦到什么了？”顾柒玖的眸色深了深，装作不经意地问，抬着眼看前方的路。
  “还是一片火海，我跑进去救人，外面有人叫我不要跑进去。”陆言渊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，发出啪嗒一声，“这大半年以来经常做这个梦。”
  人从梦境中醒来后通常记不清梦里的内容，但总是重复做同样的梦，陆言渊差不多能把梦境的内容背下来了。
  “我本来还不怎么在意，但翻来覆去地做这个梦，我还以为是要预示些什么。”他按了按额角。
  顾柒玖心中微微发紧，但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异常，声音轻快地半开玩笑：“没准吧！”
  “对了，”陆言渊突然摆正脸色，一脸认真，“谷林生住院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顾柒玖搭在外衣口袋中的左手猛然收紧，眨了眨眼，眼眶微微发烫，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  “三四天之前，”少女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到泛白，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，风雨欲来，陆言渊连忙解释：“前几天你一直在准备考试，我怕你分心，就没敢跟你说。”
  “……这也是顾麟笙的意思？”
  顾柒玖眸色沉沉，精致柔和的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，紧紧地绷着，陆言渊的喉结动了动，“是。”
  顾柒玖沉默了半晌，陆言渊看着视频中，她沉静的面容，心中突然有些发慌，但他认为现在才把这件事情告诉顾柒玖是一个正确的选择，否则顾柒玖精心准备了半年的美术统考说不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，谷林生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。
  顾柒玖正在走路，身后的景色不停地变动，她紧紧抿着唇，不发一言。
  就在陆言渊绞尽脑汁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时，顾柒玖突然开口，但不是对他说的。
  “小宋，今天晚上的聚餐我不去了，我有急事，今晚就回怀城。”
  “唉？你今晚就回去？可是动车票是明天的呀？”
  “没事，我自己去买。”
  顾柒玖垂下眼皮，看向手机屏幕，陆言渊立马说：“我去接你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顾柒玖神色很淡，陆言渊摸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，究竟是揪心，还是生气，抑或两者都有？
  他看不出来。
  唯一能感受到的，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。
  电话被挂断，陆言渊缓缓仰靠到椅背上，闭了闭眼，长长舒出一口气，烟城到怀城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，他便拿起笔，继续写题目。
  然而看了十分钟都没法把题目看进去，他干脆扔开笔，烦躁地去浴室里冲一把脸，出来后穿上外套，拦了一辆车去医院。
  陆言渊到医院的时候，顾麟笙正在睡觉，这些天照顾他的谷妈妈不知所踪，可能趁着他睡觉，下了楼买东西去了。
  陆言渊扯来一张椅子坐下。
  病床上的少年不知道是昏迷还是在沉睡，皮肤几乎薄到透明，能清晰地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。
  呼吸浅淡，给陆言渊一种下一秒就会断气的错觉。
  他搭在身侧的双臂细到不可思议。连接着针头的右手上有好几个针孔，手背有些地方已经青紫。
  陆言渊看着他，眸色很深。
  就是这样一个人，让他的女朋友顾柒玖时时刻刻吊着心，丝毫不敢放下。
  陆言渊心中时时泛着疑惑，为什么顾柒玖会这么关心谷林生？
  她说他们相依为命多年，但依陆言渊来看，福利院的谷妈妈才更像是和谷林生相依为命多年的亲人，而顾柒玖有自己的家。
  按照大胖他们无意之间透露的消息，顾柒玖和谷林生是忽然之间熟悉起来的。
  怪，非常怪。
  顾柒玖说他们之间没有相互喜欢，陆言渊是相信的，但顾柒玖对谷林生的关心，这也不是弄虚作假。
  顾柒玖对谷林生的关心，发自她的真情实感。
  这也是陆言渊猜不着看不透的一点。
  关系再好的同学朋友兄弟哥们儿，也不可能会为彼此做到这种份上，凡事亲力亲为，不假借他人之手，事无巨细地为对方全权办好。
  他们二人身上似乎围绕着层层叠叠的谜团，但陆言渊有一种预感，这个谜团只用一根引线，就能立刻拨开云雾豁然开朗。
  然而正是这根引线，陆言渊想不出来它究竟是什么。
  陆言渊在顾麟笙的病房里没有坐太久，在谷妈妈回来之后，他打了声招呼便借故离开了。
  医院外的天空灰蒙蒙的，灰色的云压得很低，似乎随时都能坍塌下来。
  到了傍晚，天空也没有一丝神采，原本应该浮游在天际的炫红色彩霞也没有出现。
  顾柒玖就是笼罩着天空的同款阴霾，出现在陆言渊视线之中。
  他接过她手中两大沉重的行李箱。
  顾柒玖脚步未停，嘴边没有挂着陆言渊熟悉的笑，显得有些冷凝。
  “去医院吧。”她淡淡地抛下一句话。
  陆言渊跟上她，“不先回家放下行李箱？”
  “去医院。”顾柒玖抿了抿唇。
  陆言渊心知她心情不舒畅，便由着她，幸好今天让家里的司机送他来火车站，行李箱能直接放到后备箱里。
  刚好是下班高峰期，车在路上堵了一会儿。
  陆言渊原本心中忐忑，以为顾柒玖会发火，已经做好了接受她怒火的准备，却没想到上了车后，她就直接靠在他肩膀上，满目疲倦。
  陆言渊垂眸，少女眼下的青黑非常明显，这是熬夜几个月沉淀下来的。
  白皙的指尖碰了碰少女的脸，柔声开口：“睡一会儿吧，路上可能要堵几十分钟。”
  顾柒玖没出声，就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势，点了点头。
  不一会儿，身侧就传来少女平缓规律的呼吸声。
  陆言渊轻轻摩挲少女白皙细腻的脸，艺术生丝毫不比正常高考的学生要来的轻松，反而压力更大，没日没夜的练习，吃饭饮食也不一定规律，顾柒玖整整瘦了一圈，隔着视频镜头可能还不明显，但当她靠在了他怀中，就能感受到跟以往非常大的差距。
  直到车子停在医院楼下，陆言渊才叫醒顾柒玖。
  她缓缓地直起身子，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结束了美术统考，回到怀城，此时正要去找住了院的顾麟笙。
  刚才睡了一会儿，她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，虽然还是很困，但比在动车上时脑子快爆炸的感觉好了很多，按了按太阳穴，下了车。
  一路跟随陆言渊，来到顾麟笙的病房。
  病房门被他们打开的时候，顾麟笙正在吃饭，见到站在门外的父母，他已经几个月没见到他妈真人，今天乍然看到，喜悦突然在心中炸开。
  嘴角扬着笑，看向正在朝她走来的顾柒玖，“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，怎么今天就回来了”
  谷妈妈还在场，顾柒玖心中憋着气，但不好发作，只是朝他点了点头，在谷妈妈看不到的角度上上下下地打量他，见他看上去没有大碍，松了口气，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。
  等谷妈妈把残羹剩饭收拾出去后，她才拧着眉上前，“小混蛋，你能耐了是不是？”
  顾麟笙气定神闲地擦了擦嘴，早就知道他妈的脾气，他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，缓声安抚他妈：“你那时候在准备考试，听到我入院的消息，你肯定插上翅膀都要飞回来，大半年的努力就白费了。”
  陆言渊靠到白墙上，舌尖抵了抵后牙槽。
  娘炮倒还挺了解顾柒玖。
  顾柒玖瞪着顾麟笙好半天，“万一你……”
  顾麟笙淡定地喝了口水，“你别咒我啊，我现在还好好的，你咒一咒，没准我还真被你咒过去了。”
  顾柒玖：“……”
  被气笑了。
  龇牙咧嘴地上手，两手并用地捏顾麟笙的脸，“特么你这小混蛋，翅膀还真硬了。我现在回来了，你有哪里不舒服，必须跟我说，听到没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