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天纲_分卷阅读_436
  他看见龙深原本双手结印,放在胸腹之前的,现在结印的十指已紧紧攥住泛白,显然正下意识在用力。
  宋志存知道,龙深正与内外交织的魔气抗衡,也许能“以毒攻毒”,最终战胜他们,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,更大的可能性是龙深将所有魔气吸到自己身上,再跃向深渊地狱,以自毁的方式,与它们同归于尽,届时他们再彻底封上通道,就要比现在容易得多。
  但他衷心希望,这个可能永远不要发生,他希望这个世上终究有奇迹的存在,也许上天会被他们感动,降下神祇,拯救这一切,但宋志存知道,再多的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,能够救他们的只有自己,而他能做的,也仅仅守好眼前的阵位。
  ……
  冬至发现,在笔记里所记载的七月前后,自己在龙深笔下的篇幅就逐渐增加起来。
  那个时候的龙深,已经动了想要收他为徒的念头,只是依旧在暗中观察,而懵懂无知的他并不知道龙深的心思,他依旧谨慎而又雀跃地去制造尽可能多与男神相处的机会,与刘清波“争风吃醋”,为了龙深将青主剑借给自己练习而暗喜。
  龙深却已经在笔记里详细罗列了专门针对他的教导计划,从最基础的运气吐纳,到符箓、剑法,用剑的手法、姿势,实践中冬至容易出错的难点。
  字字句句,都是深藏心底从不轻易吐露的责任。
  第152章
  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。
  冬至抬头看一眼前方,高大的山脉遥遥可见,过了前面不远,他和柳四就得下车,徒步绕过半座山再进入峡谷,他只能加快看笔记的进度。
  八月十三日,北京。
  银川归来,人魔被消灭,藤川一行也被扣押待审,我打算用他来换董寄蓝。
  但我也知道,董寄蓝很可能凶多吉少了。
  虽然活了这么多年,我已经亲眼见证过许多遗憾,但我仍然记得董寄蓝临行前的无畏,若干年前,我去给他送行,那时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也许会在日本潜伏很多年,也许永远都回不来。
  每次进烈士陵园,我都能看见那些新人脸上的肃穆和悲壮。人类固然渺小软弱,但也总有闪烁其中的高贵光辉,他们愿意为信仰去牺牲,而这种信仰,可能不仅为了人类本身,也有为了别的物种,或者为了所有物种生存的空间。
  正是这样的品格,让人类即使有许多缺陷,依旧能凌驾于众生之上。
  八月十四日,北京。
  何遇跟看潮生知道我收徒的事情了,一直追问不休,我告诉看潮生,可以根据他的表现,把扣掉何遇的奖金适当加给他,然后他就去缠着何遇了。
  一下解决两个人。
  八月二十日,无意中听见何遇跟冬至的对话。
  何遇问冬至,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过于严厉?
  我并不认为自己严厉,人说师徒如父子,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一种责任,我有责任为他的性命负责,最好的方式就是严格要求,不让他出现一点错误,他才不会在实际行动中丢掉性命。冬至的起点比别人低,他如果真想进入这一行,就得面对现实。
  我以为冬至会碍于情面说些不痛不痒的话,又或者跟何遇诉苦抱怨,但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。
  他说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,所有严厉都只是为了别人着想,因为他看见过我在喂一只流浪猫,说我更像一颗红毛丹,看似布满长刺,但那些刺却是软的,剥开坚硬外壳,就能发现里面甜美的软肉。
  红毛丹我吃过,的确像他形容的这样,但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他形容的这样。
  不过偷听本来就不礼貌,虽然是无意的,我也不准备和他提起这件事了。
  八月三十日,这一届的新人安排已经确定,即将奔赴各地。
  今年留下的人很多,能力也各有所长,这是一个好消息,长江后浪推前浪,特管局终究会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。
  八月三十一日,离别。
  冬至给我买了一盒月饼,说中秋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,先给我过节。
  其实我从来没有过什么节日,何遇他们没来的时候,每年都是在工作中度过,二组组建起来之后,有时会跟何遇他们一起过春节,但只是在一起吃个饭,我还是没法体会人类对团圆的执着,也许是我见过的离别太多了,人的一生,对我也就是一场聚散。
  但是冬至对我说,师父,这盒月饼,就代表我的心,希望你以后每一年,都圆圆满满,开心快乐。
  忽然就被感动了。
  我想我会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,直到……我的生命终结吧?
  九月一日,广式月饼皮太厚,我还是更青睐皮薄的苏式月饼。
  但这是第一位徒弟送的第一份礼物,还是吃完吧。
  写下这句话之后才发现,我也开始讲究起一些不必要的形式了?这样不大好。
  九月五日,冬至临走前,给我留下了一幅画,和一本素描册,都是他画的。
  素描册里是他这几年去过的地方,有风景和人物,他甚至把我日常办公,看潮生变成猫在吃东西,何遇躺在沙发上玩游戏,钟余一坐在饭桌边走神的样子都画出来了。
  出门前我在长守剑上注入神魂,可以随时察知他的危险处境,我知道这样不好,放飞雏鹰不应该给他留下后退的余地,才能彻底成长,所以我没有告诉他。就当是师父为徒弟所能做的一点事情吧。
  九月十六日,音羽鸠彦的身份可能另有隐情。
  九月二十日,音羽可能布了一个局,可能与石碑有关。
  暂时未解,待查。
  九月二十二日,那盆玉露被我注入生机,我与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心意相通的,可以听见它所记录下来的声音,但我宁愿自己没有心血来潮去听。
  看到这里,冬至不由无声地吐了口气。
  盘桓在他心中的许多谜团都解开了。
  急刹车让后座上的两人不由自主往前倾,伴随着司机师傅哎呀一声,冬至抬头望去,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暗下来,狂风卷着砂石到处肆虐,豆大的雨滴很快落下,砸在车窗玻璃上,发出砰砰的嘈杂声响。
  司机是当兵的,也是当地人,对路况很熟,柳四就问他:“师傅,这种天气常见吗?”
  “少见得很了,我也很少看见风这么大的。”司机有些担心,车速也放缓下来,但雨势越来越大,很快发展成暴雨,道路积水泥泞,连性能绝佳的吉普车也给陷入泥坑里,抛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