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路可退_分卷阅读_179
  林森登时一怔,从过去到现在,林予始终卑微无比,端的永远是乞求姿态,还从没露出过这般充满恨意的眼神。不待他回神,林予已经奔到了楼梯口,抠着石灰色扶手说:“我求你是怕豆豆受屈,要是豆豆有什么事儿你瞒着我,我弄死你!今天我一定要见豆豆!”
  他说罢掉头往魏彩虹的方向冲,大力把魏彩虹推开,直接蹿进了正屋,魏彩虹大叫着去拉他,林森也从楼梯上骂骂咧咧地跑下来。
  萧泽大步上去拦住这对夫妻,魏彩虹干活多,力气不小,林森是个庄稼汉,又长年累月在外面工地上打工,劲儿也很大,他不欲和这俩人发生肢体冲突,但为了制住对方不可避免地推搡了一番。
  林予找遍一楼所有房间都没看见豆豆,从屋里上二楼,二楼也没有豆豆的踪影,而且每个房间都没有豆豆居住的痕迹,可见豆豆已经不在家很久了。
  他的整颗心脏竭力跳动着,比以往遇到任何危险都要恐惧,从阳台连接的楼梯上下来,他盯着林森,又问一次:“小叔,豆豆呢?”
  林森吭哧喘气不吭声,林予咬牙切齿地说:“活要见人,死了我要见坟!我一定会弄清楚豆豆出了什么事儿,你给我等着,我饶不了你!”
  萧泽和林予驾车离去,只给这帮人留下一串尾气,蔺溪镇很小,他们这点动静传播得很快。萧泽开车行至县城,先找了酒店办理住宿,林予像个丧尸似的,眼睛底下都应激多了层黑眼圈。
  他垂首坐在床边,大吵大闹之后阵阵无力,萧泽在他身前蹲下,扶着他的膝盖,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,却让他更加无助。
  “哥,豆豆是个傻子,他自己能去哪儿啊。”林予尾音发颤,“他胆子很小,很害怕生人,他照顾不了自己。”
  萧泽一路上思考了很多,此时不太想隐瞒:“忽悠蛋,如果豆豆真的已经不在了呢?你小叔一直不告诉你,可能只是为了让你汇钱。”
  林予双手握拳,眼里迸出光来:“不会的,豆豆如果死了,我以前肯定就梦见了,肯定能感应到。”
  他说完屏息一瞬,随后急得抽打面颊:“我现在什么都算不出来了!我什么都控制不了了!”
  萧泽抱住林予:“我们不是来了么,既然来了肯定就能搞清楚,如果豆豆丢了,我们就找他,如果他真的已经不在了,你要坚强一点。”
  林予竭力止住哭腔:“我怎么坚强……”
  “林予,你不是说和我有前世今生吗?”萧泽捧住他的脸,“那你和豆豆肯定也有,这辈子你们受了很多苦,下辈子一起幸福。”
  林予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,他坐在床边思考萧泽的话,他经历过桩桩件件戏剧性的事儿,也从鬼门关走过一遭,看透了很多,领悟了很多,没那么容易崩溃。
  他们在酒店休息了不到两个钟头,决定吃点东西然后继续寻找。酒店对面的街上有很多饭馆,也有小超市,他们去买了点水果,然后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快餐店。
  林予没什么胃口,纯粹补充体力,点完餐默默剥桔子吃。萧泽去门口抽烟,快抽完的时候一个老头走来,便闪开一点让对方进门。
  老头经过时抬头看他:“了不得,这大高个!看着得有两米了!”
  萧泽笑答:“您老太夸张了,离两米还差十点二厘米。”
  老头也不着急进去,盯着萧泽的脸看,说道:“三庭五眼长得不错,眉目倒是锋利了些,不过男人嘛,得有一股气在,才能成大事。鼻梁高直,有血性,两颧到脸颊上的虎耳处肌肉紧绷,司空中正饱满开阔,是个敞亮人儿!”
  炒面已经上桌,林予刚起身欲喊萧泽吃饭,就听见了老头的判词,他立刻来了精神,洗耳聆听,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班门弄斧,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丢了本事。
  萧泽听得有趣,问:“老爷子,您懂算命?”
  “哎,我就研究过看相,算命五大门道,不敢称懂。”老头拍拍脑袋,“不过我看相水平还行,想当年还收过徒弟呢。”
  林予从里面出来:“哥,吃饭——”
  他看见了老头,话卡在嗓子眼,老头也瞧见了他,难以置信地揉了揉昏花老眼。林予鼻孔翕动,比见了亲生父母还激动:“师父!”
  老头也差不离:“乖徒弟!”
  萧泽险些被烟蒂燎了手指,万万没想到,这老神棍竟然就是小神棍的师父,师徒俩一脉相承,都是张嘴就算,活得像一出戏。
  闹了半天,这快餐店是老头闺女开的,老头也离开蔺溪镇来到县城很多年了。师徒见面热泪盈眶,林予掺着对方进去,一招手又点了俩菜。
  点完问:“师父,这顿饭是不是就不用掏钱了?”
  “嘿,你这臭孩子,多少年不见,一见就占我便宜。”老头精神矍铄,大手一挥朝闺女喊道,“来瓶白酒,我和高徒喝两杯。”
  林予讪讪地说:“不高,离两米还差得远呢。”
  老头握住他的手:“小予,你不用妄、妄什么来着?”
  萧泽提醒:“妄自菲薄。”
  “哎!对,妄自菲薄。”老头赞赏地看了眼萧泽,尽情显摆,“我这徒弟是个能人,他什么都能算,而且奇准无比,我当初就是提点了几句,他都无师自通了。”
  林予心头发酸:“师父,我已经什么都算不出来了。”
  他把之前出的意外讲给老头听,把老头弄得哭天抢地,平静过后,老头搂着他拍背,说:“乖徒弟,慧极必伤,没了那些本事也好,其实师父那时候都是随便讲的,哪有什么真本事。况且何必非求神力,这世上最快乐的就是做个难得糊涂的普通人。”
  萧泽钦佩地看着老头,说:“老爷子,您是个有大智慧的人。”
  老头很受用,但还装谦虚:“什么大智慧,我就是个大腹便便的老东西,不过这说明我们家饭馆东西好吃。今天你们俩敞开了吃,就当吃自助!”
  酒足饭饱即将分别,老头不舍地问:“乖徒弟,不去师父家里坐坐?”
  林予遗憾地说:“不了,有机会再去吧,我要尽快到找豆豆。”
  “豆豆?就是你那个傻子哥哥?”老头回忆了半天,急忙叫来闺女确认,“林家那个大儿子是不是前年在咱们门口晕倒那个?叫豆豆?”
  林予一听急忙问:“师父,你见过豆豆?!”
  老头的闺女讲道:“前年过年的时候他晕倒在门口,穿得破破烂烂的,我以为是乞丐就让他进来暖了暖,给他弄了点饭。我爸看他眼熟,给他把脸一洗认出是蔺溪镇的那个傻子。”
  每年春节,林森陪魏彩虹走亲戚时都把豆豆绑起来,前年豆豆感冒,一直在床上卧病休息,林森就没动绳子,于是豆豆偷跑了出去。
  他朝着有人的地方走,带着病走了两天才到县城,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哪跟哪,最后撑不住昏倒在店门口。
  “我们联系了你小叔,但是豆豆不跟他走。”老头说,“豆豆跟发了疯似的,冲到马路上想跑,我看你小叔也不想养他,后来……”
  林予心尖发颤:“后来怎么了?”
  老头叹息一声:“他把豆豆送到县里的精神病院了,估计之后再没管过,村里的人一年多没见过豆豆,肯定猜测跑了或者死了。”
  而林森不肯说豆豆在哪儿,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豆豆是否还活着。
  “这种地方的精神病院,哪管什么治疗,就跟监狱没区别,闹就打一针,比养牲口还不如。”老头的闺女面露不忍,“你是他们家抱养的,可村里这种不是正规领养,什么保证都没有,只要林森这个亲戚不承认,你就什么都不是,那就没资格管你大哥。”
  林予噙着泪:“他不管,还不让我管吗?”